齊思特の窗台

專二或專三的上學期吧

那天下午走在台北的街頭

茫然低宕 失去了人生方向

那是一條我再熟悉不過的中山北路

（那時我雖然住校 但是假日我會去內湖麗山街或天母忠誠路

分別找我姐姐或哥哥）

但是那幾天我心情很低沈 除了青少年慣有的強說愁之外

有一個原因是我和學校教官起了衝突 他揚言要記過

原因是我沒有遵守寢室作息的規定

我厭倦於住校的繁瑣 不耐於層層的規定

於是央求住在天母的哥哥幫忙 讓我可以開始過著通學的生活

記得那天 我刻意不搭公車 試著用走路的回家

秋天的台北街頭 有種蕭瑟荒涼的感覺

雖然是三十年前 一樣是車水馬龍 卻反而讓人更覺得疏離

中山北路一直是我必經之路

就算閉著眼睛 突然看到某一棵樹 我都可以猜出現在到哪裡了

一邊走著  我想起了和年長我九歲的兄長對話

「我不想讀書了 我覺得沒什麼意思」

「那你想要做什麼呢？」

「------ 去深山裡修行吧」

（我不太記得我說了什麼 彷彿記得到山裡去吧）

「為什麼呢？」

「我想要探尋人生的意義！」

「沒有走進人群 能夠知道人生的意義嗎？」

我這位二哥一直是我很佩服的人

（也應該是我們家最聰明的人 吧）

他二十出頭就開貿易公司 南征北討 足跡遍佈世界各地

他曾經買下馬來西亞當地非常有名的豪宅

也在台北市長安路買下蔣經國用過的辦公室

他前幾年 還帶我進去重慶南路和愛國西路交界的

嚴前總統的官邸去作客

進去後才知道森嚴的官邸裡的許多設備原來是如此平民化

我們雖然從小在相同的父母與環境長大 但是他就是比我靈活的多

在父親剛過世的那幾天

為了守靈 我們大約有十個晚上

從晚上十點開始一直到清晨七點多

沒有停止的一直聊天 對話 分享 交流 沒有停止

一般人無法想像 怎麼能夠有那麼多話 

一整晚 足足聊了十個通宵

當我在人生迷惘時 他提醒我 要走入人群

他提醒我要務實 要面對真相

我想起 師專五年級時 國文老師（廉老）

出了一篇作文題目：「自傳」

要我們談談自己

我在文章的開頭引用了杜斯妥也夫斯基和海涅的話

懷疑了真實的自傳的可能性

因為人們容易在敘寫自己時

有意或潛意識地誇大、遺漏或增刪了某些事實情節

不管是奧古斯丁還是盧梭的懺悔錄都闡釋了這個事實

當時這位我最敬佩的老師很關心的找我去談

他除了提到杜斯妥也夫斯基 蘇聯是寒冷地區的人

想法和感受與南方人的差異之外

他直接針對我的問題做了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答覆

他說：「 這就是年輕人的苦悶」

他沒有說教 也沒有反駁 而是用了積極的認同和包容

我還隱約記得那個秋天的下午

我從總統府走到華燈初上 還沒到士林

坐在圓山的公園椅耽溺於無邊際的想像

看著車來車往 不知道意義是什麼（三小）

當時實在沒想到 三十幾年後的今天

我還記得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