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她啜泣顫抖的手
她很想伸手過去將她攬在懷裡 給她一些溫暖
但是身為心理師 她知道自己要守住某些界線
不要讓案主陷入過度的依附
這名叫做Judy的婦女
正從一段慘烈的婚姻中走出來
每次敘說到那挑剔刻薄的老公
她總是氣憤難消
上次第一回來到診所
就察覺到她有著很高的防衛和戒心
但是心理師成功地突破了她的心防
傳達了同理和安全的氛圍之後
她便順利地敞開心胸
娓娓地敘說著她的婚姻裡的悲慘
簡單說 就是無盡地挑剔和指責
感受不到愛與關懷
Judy的外型和談吐都給人高尚的質感
但是她口中的先生
卻有如莽夫般的粗暴和無禮
聽著聽著 心理師忍不住插嘴問她
當初怎麼會看上他 乃至於嫁給了他
Judy無奈的說 那是一時的衝動吧
她是帶著前段感情的創傷和賭氣
才倉促決定了這一段婚事 但是婚後
她努力地扮演著賢妻良母
然後 她又補充說明
她先生 在外人看來完全是個好好先生的樣子
沒有人知道他在婚姻裡的粗暴模樣
怎麼說呢
他對待別人其實算是莊重體貼
對同事更是包容寬厚
他的朋友不少 大家都喜歡他
他的人際關係算是相當不錯
也許是察覺到心理師的質疑眼神
所以Judy補充的說
他一直希望有孩子 也許是因為沒有孩子
他才會這樣責怪我吧
心理師 追問著 為了關於小孩的事情
你們因此吵過很多次
他是有失望啦 但是又不是我不願意
專業的判斷 心理師覺得沒有抓到問題的要害
小孩問題 應該只是煙幕彈
那裡面仍蘊藏著邏輯無法解釋的細節
一個如此善體人意 善待外人的人
何以會粗暴地對待配偶呢
但是從經驗告訴她
Judy所言 句句屬實 全是真心話
那麼問題出在哪裡呢
她想
一個人會有這樣粗暴的行為
往往來自於他內在裡面的傷痕
或許是因為愛不可得而壓抑扭曲
或者是 因為想逃離而逃不了 因而報復？
她問Judy 先生想離婚嗎
我不確定 也許吧
他外面有女人嗎
沒有 ---我不確定-- 應該沒有
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道 直覺告訴我沒有
好 我想問妳一個私密的問題： 他擔心妳嗎
什麼意思？
他會擔心你在外面的關係嗎？
你是說 擔心我會不會有其他感情？
對
怎麼可能---有一些吧 但是我完全沒有 真的
我知道 你不要心急 我相信妳 聽我說
在結婚前或結婚後 他知道你的某些感情經歷嗎
知道 一兩個吧
他知道我和前男友吵翻了才答應嫁給他
他的反應呢？
不知道 他從來不說
你覺得呢
他應該有些不開心 但是他不願意和我討論
你們的問題從什麼時候開始
感覺上 從結婚以來 一直都如此
你們結婚多久了
快要七年了
妳希望挽回婚姻嗎
當然啊
那妳可以猜想看看 妳先生在害怕什麼
我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 他有在怕什麼嗎
他每天對我粗暴 他哪有怕什麼
他會擔心妳離開他嗎
不會吧 我倒覺得他恨不得能把我掃地出門
他相信妳愛他嗎
我不知道 可是我真的愛他啊
真的嗎
我 ----我一直努力做一個好太太
你努力做了很多事情 我知道
但是那就算妳愛他了嗎
我--- 努力做所有太太該做的事情
不就是愛了嗎 不然呢
那麼 他有做了先生該做的事情嗎
---這 ---也算有吧---
要判斷一件事情的對錯 往往沒有那麼容易
但是首先要先能面對自己
從某種角度來看 世間沒有人是完全的罪惡
他們多半也是某個錯落或悲劇下的產物
沒有人會想要扮演那樣的角色
但是 命運造成了殘破的人格
然後又招引了不同的人
墜入那個殘破人格的世界裡
有人說 夫妻就是相欠債
如果沒有把之前的罪過都贖清
就會不斷地利滾利 債台高築
問題是 要還債也得看得出債主是誰 在哪兒
才能對症下藥 真的還對了人
否則只會在同一個泥淖裡泅泳
永遠爬不出來
困難就難在 有很多人不是沒有覺察
就是沒有勇氣承認
承認自己並不完美
承認在人生之路上
每個人其實都是傷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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